“愿爱无忧。”
Weibo同名
《太阳照常升起》（下）
-8
窗外太阳升起，女孩安眠在大床上。
维克多穿戴整齐走下楼。
楼下大厅里的吸血鬼还没散。
他们在等着他，等着这位首领进行下一步部署
然而维克多却为他们带来了一个惊讶无比的消息。
“我们也该消停了。”
这么些年维克多领着一众吸血鬼在人与吸血鬼的社会边界制造冲突，那一带的百姓民不聊生。
无论是人类还是吸血鬼。
维克多说他想停下来了，他说他想拥有一稳定安静的生活。
他现在希望他能拥有一个家，有自己的归宿。
他希望自己能在自己的温柔乡里找寻到片刻宁静。
听闻维克多的话举座皆诧异。
“我们就这样停手？”
维克多毋庸置疑地点点头。
“那我们的同胞该怎么办？眼睁睁地看着同胞们为了维护这可笑的平衡而委曲求全吗？”
一个站在最前面的吸血鬼咄咄逼人道。
“我的意思并非是让同胞们委曲求全，压抑自身。我的本意，是想为广大吸血鬼同胞争取一个更加舒适的生活环境。”
“曾经的我们太激进了。我们没有意识到这样偏激的行为也会让吸血鬼同胞受到伤害。我们制造的冲突只会让更多的人背井离乡流离失所。这并不是一个为同胞争取机会，为同胞争取更加舒适生活环境的合适方法。”
维克多说完深吸一口气。
“我们不再年轻了，我们也更应该为自己考虑，为未来考虑。”
“你就是因为那个女人？”
那年轻吸血鬼不再称呼维克多的尊称。
“你的为未来考虑就是与人类通婚融合，你所谓的未来考虑就是放眼望去吸血鬼与人类血统不纯正的杂种？”
维克多听了他的话皱了皱眉。
“关于血统问题，你有资格？”
他居高临下，眼神睥睨。
他那双血红的眼睛里充满了厌恶与不耐烦。
“你！”
年轻吸血鬼冲上前，却被身边的人拦住了。
“你看看，你现在有一丝血统纯正的样子吗？被戳了痛处就这般冲动？”
维克多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修长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一下一下地打着。
眼里的讥讽让人看了想让人一拳打在他那张英俊的脸庞上。
“你们带他走吧。”
维克多昂起头不再看他。
“维克多你给我等着！”
年轻吸血鬼甩开了身边的人，怒气冲冲地走出维克多的庄园。
年轻吸血鬼的离开让剩下的吸血鬼作鸟兽散。
他们有的离开之前走到维克多身边问他是否下定决心放弃斗争。
维克多点点头，只是说自己心里有分寸。
“多注意。”
他们留下最后一句话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维克多看着曾经同僚的背影，他知道这次的告别，也许就是他们之间的永别。
-9
等他们全部离去，维克多自己在楼下大厅坐了许久。
一步错步步错。
几百年来他深谙这句话。
可他累了。
他倦于每天绞尽脑汁地去考虑下一步计划。
很多同胞因为他们的行动失去了性命。
他不愿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是倘若自己继续走这条激进的道路，就会有越来越多的同僚为此失去生命。
如果最后自己成功，但奠定在这样流血牺牲之上的成功是现在的他不愿看到的。
若是成功了还好，如若自己这么些年来的精心策划，最后并未取得满意的成果，那该由谁来背负这些无谓的牺牲？
他很怕多年后，但自己垂垂老矣之时，闭上眼睛，那些冤魂会在自己眼前飘荡。
维克多扭过头看着窗外的太阳，伸出手，想要接住那缕阳光。
但终究，那缕阳光灼烧了他的指尖。
他苦笑。
一个人类女孩到底改变了他多少？
曾经的自己从来都是无所顾忌，做什么事情从来只谈条件不谈感情。
因为女孩，他变得瞻前顾后，变得优柔寡断。
他开始在部署时计较得失。
因为女孩的存在，让他意识到自己曾经的卑劣，自己当时以这样的理由收养女孩，企图让她成为自己成功路上的一块垫脚石。
他企图让她成为一颗棋子。
一颗唯可笑的仇恨是瞻的悲哀棋子。
然而精于计算的他怎么都无法想到，最后竟是女孩改造了他。
原来，自己才是那生活在潮湿阴沟里的人。
原来可悲的只有自己罢了。
从前的每个夜晚，每当维克多在疲于思考策略微微闭眼之时，耳边总是会传来女孩的笑声，浮现在眼前的总是女孩的笑靥如花。
就是那朵花，让他心旷神怡。
将他带离出这片人间炼狱。
-10
维克多回到房间，发现女孩早已醒来多时。
“还好吗？”
女孩冲他笑笑，点了点头。
他做到女孩身边，任凭她靠在自己身上。
“他们都走了？”
“嗯，都走了一会儿了。”
女孩仰头看着维克多，伸手抚平了他眉间的“川”字。
“别老是皱眉。”
说完女孩随即起身。
“你去哪里？”
“我想去花园里看看。花园里的玫瑰应该开了吧。”
在花园里，女孩穿着白色的衣裙信步走在一片鲜艳的玫瑰花海里。
维克多跟在她身后，任凭她占满自己的紫色瞳孔。
他似乎看到了未来他和女孩一起游历大江大河时的情景。
女孩向往外面的世界，他就带她去看。
女孩喜欢沐浴阳光，那就随阳光照耀在她身上。
他也会把女孩带回自己的家乡。
维克多想回家看看自己的父母兄弟。
在他心里早就释怀了当初父亲的决定。
他想，自己的父母也一定会喜欢女孩的。
每晚在女孩睡后他都会悄悄起身计划他们的行程，他反复确认以确保万无一失。
大概是没了太多事去操心，维克多开始变得知足，开始变得纯粹。
他知道曾经的同僚对他颇有异议。
他也知道现在有的激进派已经开始以那年轻吸血鬼是瞻。
他料想到他们一定会采取措施来对付他，毕竟在他们眼中自己是个叛徒。
因为自己所谓的未来，背叛了原有的信念。
其实维克多自己心里有些煎熬，他深知自己的做法的错误性，但是对他现在而言，他只能走这一步。
一天下午，一个曾和维克多一直保持联系的昔日同僚来到了庄园。
“维克多，这个你必须得知道。”
维克多放下手中的骨瓷茶杯做了一个请讲的手势。
“他现在一直在招兵买马，当然，指导理论依然是你的那老一套。”
维克多挑眉，他当然知道那个他是谁。
“他现在也打算在你身边安插很多人，我知道这不容易，但是你一定要万般小心。”
昔日同僚说完就打算离开，维克多也没有多留他的意思。
他走到门口想突然想起什么般转身对维克多说：
“我知道那女孩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也知道你们早就完成了契约仪式。这般的禁忌之恋并不容易。我知道你也很难，你也很煎熬。你足够的爱她，我想她也是。但你一定要多加注意，必要的时候...”
同僚顿了顿。
“你知道的。”
说完同僚就转身离去。
“谢谢。”
而后维克多起身在他身后轻轻地说了句“珍重”。
同僚停了停，背对着他挥了挥手，就离开了庄园。
目送同僚离开，维克多转过身朝楼上大声地喊着。
“收拾好行李，我们该走了。”
-11
马车上，女孩一直激动地向外观望。
说句实话，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出远门。
她早已把庄园当做生自己养自己的地方。
她还不知这一次远离就代表着永远的离去。
但她知道，她终于能和维克多一起走在街上。
她曾在书中读到过，和心上人一起晒着太阳走在街上。
但他的维克多不能沐浴在阳光下。
可是她也已经足够满足。
她看着坐在自己对面一袭黑衣的维克多甜蜜的笑了笑。
脸颊上的那个酒窝似乎为她此刻的甜蜜提供了最有力的证据。
终于到了山下，维克多看着身边的女孩欢呼雀跃的样子，原本沉重的心情也慢慢地放松下来。
山下的人类社会似乎早就变了样，早已不能同那时而语了。
天色向晚，他不必再担心灼热的阳光。
维克多大大方方地拉着女孩的手，他就像是世间上其他所有的情郎那样，与自己心爱的姑娘享受着甜蜜时光。
女孩走在他身边也时不时瞟着他。
他似乎很开心。
她不知是人类社会愉悦了他还是他俩在一起出游这件事本身。
维克多和女孩走在一起，时不时地回头看看身后。
其实在他们出门时，他就发现已经有人仅仅跟在他们身后了。
他一直带着女孩子在小巷里穿梭。
只要把他们甩得越远，危险就会离他们越远。
但那些人像是能读懂他们心思那般一直紧紧地跟在他们身后。
后来，维克多不得不放弃这个城市的游玩计划紧急赶往下一座城。
下一座城市即是维克多的家乡。
这是百年之后维克多再次踏上这片土地。
城市里的一切还是原来那样，一切都不曾改变。
他万分感慨，一切都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也不知道家中父母怎么样了，一切是否安好。
-12
晚上在旅店里，女孩躺在维克多怀里。
维克多跟他讲着自己的计划。
当听到维克多要带自己回家时心里紧张不已。
维克多当然看出了女孩的紧张。
“别怕，父亲母亲一定会喜欢你的。”
女孩笑了笑，紧紧地搂住她。
“维克多。”
“嗯。”
“之前的几百年你自己一个人一定会很孤单吧。”
维克多听着她的话，抓着女孩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又贴在了自己脸颊上。
“所以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会的。”
“不，我是说，永远。”
“你忘了我从小和你说的了？世上没有什么永远可言。”
“但对我来说有。”
“维克多，你把我转化成吸血鬼把，让我一直陪在你身边。”
维克多停了瞪大了眼睛。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转化的过程及其痛苦，我不愿让你...”
还没等维克多说完，女孩就吻住了维克多。
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一瞬间两人的口腔都充满了血腥气息。
那一股腥甜，放在往日对维克多来说一定是甘之如饴，但这次却差点让他窒息。
他为了不沉溺，用力推开女孩。
她有些错愕。
“我们都冷静一下。”
维克多躺在楼下的沙发上，看着窗外的夜空。
坦言说，他曾有那么一刻动心过。
他也想把女孩转化成吸血鬼，让他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可是他不能这么自私。
他不能为了那份陪伴让女孩失去她最爱的阳光。
两人在这件事上还是更理智一点为好。
何况转化之后会面临很多很麻烦的事。
-13
第二天两人走在街上或多或少的有些尴尬。
维克多一手打伞，另一只手不知道是否应该再次牵住女孩的手。
正在他犹豫的时候就听见了耳边响起了很多议论声。
“这是维克多？”
“天呐，上帝...维克多竟然回来了！”
“他不是被流放到最遥远的山野了吗？怎么回来了？”
“魔鬼...魔鬼！”
“快看他身边的那女孩！”
“竟然是个人类？”
“助纣为虐！”
有的人甚至掏出脖子上的十字架项链握在手中，嘴里还念念有词。
有的人大喊让维克多滚出这个城市。
女孩一头雾水，她转头看着维克多渴望寻求答案。
维克多脸上晦暗不明。
她第一次看到他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
她带着维克多避开情绪激动的人群，她一路上心里很乱，她才发现自己对维克多的过去并不了解。
回到旅店女孩和维克多面对面地坐在沙发上。
维克多知道女孩会问他什么，他便把自己的过去全都告诉女孩了。
还是那样真诚地毫无保留地告诉女孩了。
女孩变了脸色。
“你曾经是这样的？”
“你想屠杀掉全人类？”
维克多没有摇头。
“你现在只要摇下头，哪怕是说一个不字，我就会相信你。”
“对不起。”
维克多埋头。
“不是你从小教导我丢掉什么也不能丢掉善良，那你呢？”
维克多沉默。
“这就说你所给予我的优秀教育？”
“那我现在是不是还是你达成目的的棋子？”
“是不是在你达成目的之后连我也会被杀掉？”
女孩觉得双眼有些模糊，只是隐隐约约地维克多向自己伸手。
她想都没想就把他的手打开了。
“维克多，我在问你话。”
维克多很久都没有回答。
字字诛心，他不知该怎么回答。
女孩的眼泪就那样滴落在他手上，滚烫的泪滴如同圣水般侵蚀着他的皮肤。
“说话啊！”
“不...”
“那是什么？”
女孩继续咄咄逼人道。
“为了你我放弃了我的事业，我爱你。”这种话维克多说不出口，他只能选择保持沉默。
他看到了女孩泪水背后的那双好看的琥珀色眸子由失望转向绝望。
“恶魔！”
女孩不再说话，起身快步跑出了旅店。
维克多追上他，却发现门口早已被人洒上了圣水。
他走不出旅店，也再也追不上她。
-14
女孩到处乱走，走在小街边，看着人们都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看着她。
她知道，人们一定都认为已经是和维克多站在统一战线上的。
她想，她至少曾经是的。
自己曾经是那样相信他。
她依然记得在自己还小的时候对维克多说：“你一定是个善良的吸血鬼，哪有一个吸血鬼还会安慰别人说别害怕，太阳照常升起了？”
她也深知维克多在她还小的时候就一直告诉她做人要善良，要学会卡都没到别人的发光点，要学会即使看到了这个世界的阴暗面也要相信这个世界是十分美好的。
她正想着，背后突然传来一点刺痛。
她转过头发现是一个小男孩正朝自己扔石头。
小男孩的背后还站着许多孩子。
“恶魔！你快点滚出我们的村庄我们的城市！”
“和那个学习过一起！”
“对和那个吸血鬼一起！”
话音刚落，孩子们就把自己怀里的石头向自己扔来。
女孩赶紧护着头跑开。
她跑到了河边，坐了下来。看着河里的鱼眼泪一滴一滴滴到河水里。
鱼群受了吓飞快地游开。
她突然间好羡慕小鱼，每天在河水里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女孩缓了一会又开始思考维克多的事。
即使事实如此，但她怎样也想不到他竟会这样。
哪怕他说屠杀人类，吸血鬼统治整个世界，但女孩认为，迟疑，犹豫，一定不下一次地在维克多心中闪过。
哪怕只是在收养了自己之后的无数次一闪而过。
而他，即使先开始把自己当做一枚棋子，但在之后，女孩想，自己对他而言早已不是一枚棋子了。
虽然这么说有些自作多情，但她知道，眼神骗不了人。
维克多看向自己的眼神从小时的关爱，变成了后来的柔情蜜意。
他的眼睛里就像是盛满了一整碗香浓的焦糖。
甜得腻人，甜得让人上瘾。
女孩又回想起在山下小城时的情景。
当时维克多频频向后看，她有些好奇也就往后瞟了几眼。
她看到有几个吸血鬼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她现在终于明白了，那些吸血鬼是他曾经的同僚。
他们认为维克多叛变...
现在女孩什么都明白了。
她现在后悔自己刚刚对维克多咄咄逼人，依旧她相信维克多内心向善。
就像他曾对自己说的“太阳照常升起”那样。
她飞快跑回旅店，她要告诉维克多自己相信他。
-15
回到旅店，女孩没有见到维克多的身影。
她甚至看到房间的地板上竟有斑斑血迹。
她内心慌张，她怕是那些人类带走了他。
终于，在床头柜上看到了维克多给自己留下一张带血的纸条和...一截他的小指...
小指上还带着他们才买了不久的戒指。
“我最亲爱的女孩，把它带在身上，让它一直陪着你。
当你回来之时，大概我已离去，
请你速速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请你一直善良。
别害怕，你看，太阳就要升起了。”
女孩揣好那截小指攥着纸条跑出房门，试图找到一点什么维克多留下的蛛丝马迹。
然而徒劳。
但她在屋前看到了一地灰尘，她有些心悸。
她又跑回房间，发现那把维克多常打的伞正立在门边。
她转过头望着门外，满脸泪水。
那是...维克多？
她跪在那片灰尘前，双手攥着灰尘。
她突然间有了一股让她窒息的熟悉感。
是他，真的是他。
我们不是说好要一直在一起吗？为什么你就要用这样的方式离开我呢？
女孩有些晕眩，随即两眼一抹黑倒在了地上。
“我看过了，她身上有与吸血鬼做交易的印记！”
女孩微微醒来，耳朵里隐隐约约地传来交谈声。
“只有邪恶的女巫才和吸血鬼做交易，她是女巫，我们应该烧死她！”
女孩发现自己被绑在了一个简易的十字架上。
她看了看四周，就是自己住的旅店周围。
那堆名叫维克多的灰尘就在自己身边。
“她醒了！”
“快把她嘴堵上避免她开始作法！”
“唔！”
一个年轻人听了刚刚的话就过来拿布条塞住了女孩的嘴巴。
“快点动手烧了她，以免夜长梦多。”
为首的老者开口了。
女孩挣脱不开，只能绝望地看着人们走近往她身上洒上酒，用火把点燃了自己脚下的木头。
女孩斜眼看着那对灰尘。
“我们死后就一直在一起了。”
“维克多，我不怕，太阳再次升起了。”
火焰开始吞噬她的衣裙，火苗早已沾上了她的发丝。
一旁行刑的人们生怕火苗蹿得不够快又往她身上洒了酒。
火焰把女孩全部吞噬，人们开始高声欢呼。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女孩似乎听见了维克多在自己耳边说话，要自己不要害怕，要自己一直明媚善良。
夜晚，最后一点火苗也熄灭了。
人们离去，只留下了两堆挨在一起的灰尘和一个银质十字架。
第二天一早，太阳照常升起。
阳光在普照大地。
世间有光，永恒的光。
——END.
评论